议事厅里的人少,可这剑拔弩张,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比起外面犹为更甚。场中摆放着一具尸体,被白布缚盖,从那布面渗透出来的大面积血迹,便可以想像出那白布之下是一片多么恐怖的血腥画面。前方的椅子上分别坐着时王两家的氏子,中间夹着慌张到手足无措的白须老院监。

    时陌眼睛紧闭,跪在一旁的地上,看都不敢看旁边。

    坐在上方的王霄九用力拍桌,站了起来,指着他喝道:“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有何抵赖的!”

    时陌微微睁眼,可余光刚瞥见一旁的鲜血,便又吓得闭上了眼,大声道:“我是打了王俊成同窗,可我没杀他啊!”

    王霄九冷哼道:“若不是你存心杀人,为何要破开门锁?为何要半夜悄悄潜出惩堂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时陌微微张嘴,又像是在顾虑什么,便又闭口不言。

    坐在另一边的时子涔起身过来,蹲在时陌的面前,温声道:“子晳,别怕!”

    时子晳眼睛慢慢地睁开,看着兄长的眼晴,连连摇头,“兄长,我没杀人!”

    时子涔微微一笑,肯定地道:“我知道!”他家弟弟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的人,怎么可能会去杀人!还说什么开膛破肚那种东法!他顿了顿,温声道:“你昨晚可有出惩戒堂?”

    时陌老老实实点头,“出了。”

    他眉心紧锁,再问道:“那锁可是你破开的?”

    时陌摇了摇头,随即又快速的点了点头,又觉不对,又猛地摇头。

    时子涔汗,“……”

    躲在人群后面的路遥远不禁揉了揉眉心,这货只怕是认定那锁是她所破的,所以才在那里又点头又摇头,可他那样不是更解释不清了吗!

    那王霄九脸上的狠戾之色更甚,厉声道:“欠债还钱,杀人偿命!我六弟命丧你手,今日不杀你这王家子,我必誓不罢休!”

    时子涔道:“王六公子因何而死?为谁所杀?现在仵作未验,案子未审,真凶是谁并无定论,王统领的仇报得有点操之过急!”

    王霄九冷冷笑道:“时将军是否太过于护短了!明明有人亲眼所见,他半夜溜出惩戒堂,潜入我六弟屋中,人不是他所杀那还能是谁所杀!”

    时子涔眉头紧蹙,转身看向立在一旁的青年学督,“你是否真的亲眼所见,子晳杀人?”

    那学督低声道:“回时将军,我昨日留宿书院,半夜起时,的确看到二公子出了惩戒堂。因为他当时正在受罚,于是我便跟了他几步,也的确看到他进入了王六公子所在精舍。”顿了一下,他又道:“也怪我,我当时以为同窗之间打打闹闹,背后自是会找个无人之处,相互谅解,便没去打扰……我若是早知会发生这种事,当时便应该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这节奏带得飞起,不光时子涔脸色难看至极,躲在人背后的路遥远的脸也是黑到不行。

    时陌睁大眼睛望向那学督,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:“我是出了惩戒堂,但我没去找去王俊成,我连他在哪间精舍都不知道,如何去找啊!”

    那青衣学督微微挑眉,他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学督,道:“我也没说谎啊,不光是我,这位同僚当时也是一起看到了的。”

    那学督也红着脸,低着头,也点着头

    王霄九拔出腰间长剑,步步逼近,厉声喝道:“你还有何话说?”

    时子涔眉心一凝,上前一步把时子晳拦在了身后,看着老院监身后的另一个青衣学督顾九日问道:“顾兄,我还有一事不明,你说惩戒堂的锁是你亲手所上,子晳被关在里面,他又如何能从外面破锁开门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顾九日微微一怔,道:“……这事在下也不清楚!”

    王霄九怒气冲冲地道:“有何不清楚,肯定是还有同党!”。

    时子涔与他对视,道:“王统领痛失亲人的心情,我虽然可以理解,可也不能随意冤枉好人。此事本就疑点颇多,我家弟弟虽有些顽劣,但绝对不会杀人!”

    王霄九冷笑,“可笑,你说没杀就没杀吗?今日我偏要他偿命!”

    说罢,他竟真的挥剑朝时陌劈来,那边的朔风身形移动,举刀拦住。时子涔拉起跪在地上的时陌退到一边。

    眼瞧着两位又要对干起来,坐在那里的老院监坐立难安,摆着双手道:“两位统领都先冷静下……”

    王霄九怒气冲冲喝道:“如何冷静!”

    他这一声喝,吓着老院监浑身一抖。

    门外也传来打斗声,越打越近,堵在门口的那些官兵和书院护卫也退到门里了。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,在那打斗的正是城防营和金吾卫的人,人数相当,武力值也相当。

    王霄九冷笑:“想不到城防营的人来得如此快,时家一向自诩光明磊落,公私分明。如今看来,你们不过是把护卫京都的城防营当成府上的私兵,为自己所用!其心当诛!”

    时子涔淡淡地道:“王统领想多了,城防营的将士有护卫京都的职责,明学书院有乱,城防营职责在身,自是应该前来维护秩序。”他顿了一下,又道:“只是金吾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,如此随意出宫怕是有违律法!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。

    “住手!都住手!”一个身着官府的老者又领着一队官兵赶来,那是永安府尹,身后还跟着刑部郞中周子轩,打斗的双方也都停了下来。缩在那里的老院监像是看到救星般迎了上去,将情况与两位大人一一说明。

    府尹大人与郎中周子轩商量片刻后,便对时王两家的世子拱礼道:“两位统领大人,这样如何?此案尚未查明,还是先将疑犯押送刑部,等忤作验完尸后再作处置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!””府尹的话被王霄九截口打断,他指着那边作证的两个学督道:“明明有人亲眼所见,时子晳半夜溜出惩戒堂,潜入我六弟精舍,杀人之事也是事实,无须再审!”

    “这,这,这……”这王氏的府尹被他气势吓到,也变得有些唯唯喏喏。

    正僵持时,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,“很巧啊,小女也是昨夜曾亲眼所见,我家公子的确有溜出过惩戒堂。”

    众人循声望去,时陌先是一愣,随即看清楚她后又明显紧张起来,他想要朝她走去,却被时子涔一把拉住。

    遥远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大步走到那两个作证的学督面前,朗声道:“可否请问这位学督先生,您昨夜是什么时候见我家公子出的惩戒堂,又是什么时候进的王六公子的精舍?”!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两位学督明显做贼心虚,目光躲闪。

    老院监身后的顾九日已然呆滞在那里,脸上表情极其复杂,惊讶,欣喜,不敢相信,诸多情绪难以言喻。他像是被吸引了似地缓慢朝她走去,她笑笑不语,也倒着往后退去。

    顾九日这番的举止在人眼里极像是轻薄孟浪,让众人稍有不解,也惹怒了那边的时陌。

    他挣脱掉时子涔的手,快步冲到顾九日面前,将遥远拉到身边护了起来,怒道:“你想干什么?”

    顾九日这才回过神来,意识到自己失态,他轻咳两声,退到一旁,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路遥远。

    路遥远轻拍时子晳的手,示意他放心,她道:“小女昨夜给我家公子送饭,一直在惩戒堂呆到寅时未,其间一整夜,公子都小女在一起,并未离开过。公子确实是出过惩戒堂,因为他要送小女回客栈,他返回书院已快卯时,各位应该知道卯时,书院早钟响起,公子不可能有时间再潜入王四公子屋里去杀人剖心。”

    她虽问的是那边两位学督,可目光看向的却是顾九日,“所以,我想问,学督先生是什么时候看见我家公子出的惩戒堂,又是什么时候见到过我家公子去了王六公子处?”

    那两个学督开始往旁人身后躲去。

    时子涔一直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,他长长地舒了口气,看向时子晳,怪道:“你为何不早说?”

    时陌脸色微红,不自然地低下来。

    王霄九盯着她,愠色上涌,喝道:“你是谁?竟敢在这胡说八道!”

    “小女路遥远,是公子的贴身侍女,刚才所言,句句属实。子时进书院送饭时,周二公子身边的侍女阿柔可以作证,寅时公子送小女回客栈时子衿客栈胡掌柜和婢女阿桃可以作证!”

    顾九日敛神,也看向她,“姑娘怕是在说笑,明学书院从不许女子进去,你如何能在晚上进出的惩戒堂?”

    她环看了下四周全盯着她看的人,笑道:“我现在是怎么进的,昨晚便是怎么进的!”

    对哦,她不正站在这里吗!站在这个不允许女子进出的学院里。

    顾九日脸色有些发青,像是恼极地瞪着她,咬牙道:“侍女?送饭?你用得着……从子时呆到寅时吗?”

    时子涔淡淡地道:“她是子晳的通房丫头,和主子从子时呆到寅时,奇怪吗?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时陌瞬间脸红,正想要辩解,又看到时子涔狠狠瞪他,他只好挠了挠头,不再作声。

    王霄九冷眼看她,道:“那惩戒堂的锁可是你打开的!”

    路遥远摇头道:“不是,我去时那锁只是挂在上面。”

    顾九日像是更恼火地瞪向路遥远,视线扫过周围人群,又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眼看着这一时半会也扯不清,趁着局势稍缓,府尹大人抓住机会对王,时这两位世子道:“这一时半会也无法辨明真相,还是先将疑犯押送刑部,待验明六公子死因后再开庭审理。两位统领尽管放心,老夫和周大人必当秉公办案,若真是时家二公子所为,那当按律处置;若不是时家二公子所为,也能查出真凶,替六公子审冤不是!”

    时子涔沉吟片刻,点头道:“府尹大人所言极是,子涔也相信大人定会找出真凶!”

    王霄九沉声道:“要审也只能将时子晳押送大内天牢,由枢密处审理此案!”

    时子涔脸色一变,断然拒绝,“不行!枢密处主审国事大案,此凶杀案按律应交由府尹审理!”

    枢密处以酷刑闻名,许多冤假案皆出自于其手,那大牢天牢更是骇人,被王氏抓进去的人,几乎无一能活着出来,让人谈之色变!

    王霄九上前一步,看着时子涔,眼神狠戾,“如果我不呢?”

    时子涔也毫不示弱地上前与他对上,冷笑道:“怕是由不得你一手遮天!”

    

    (。手机版阅读网址:

章节目录

长路遥远盼君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一本书只为原作者走东顾西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48章 书院命案风波起(三),长路遥远盼君归,一本书并收藏长路遥远盼君归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